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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詩選  (清)顧嗣立 編選  

  ●目錄

  出版說明

  序

  凡例

  初集

  二集

  三集

  ●出版說明

  《元詩選》為清代顧嗣立所編有元一代的詩歌總集。元代立國時間雖短,文學創作仍然十分繁榮,尤其是詩歌作品,其質量與數量都可踵武前代。元詩的選編工作,早在元代當時就有人做了,如傅習、孫存吾的《皇元風雅》即選了一百多人的詩作。到了明代,偶桓《乾坤清氣集》、孫原理《元音》、宋緒《元詩體要》、李蓘《元藝圃集》等相繼問世。但以上各書,或收錄範圍較窄,或每家收詩至多三、四十首,都很難反映元代詩歌的全貌。顧嗣立(一六六五——一七二二) 【 生年係據顧氏《寒廳詩話》自述推算。】 ,字俠君,江蘇長洲人,博學工詩,曾被召入京分纂宋、金、元、明四代詩選及《皇輿全覽》等書;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會試,特賜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後以散館改授知縣,移疾而歸。顧氏年輕時即留意元人詩集,著手選編《元詩選》。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顧氏二十八歲時已將初集一百家(並附一百十六家)編成,並在次年由顧氏的秀野草堂刊行。是書的二集(並附一百零七家)刊於康熙四十一年(一七0二),三集(並附一百十七家)刊於康熙五十九年(一七二0)。顧嗣立將每集又按天干分編為十集,其中自甲至辛八集所收各家均有專集可據,方外、閨秀編入壬集;諸家選本僅存四、五首及山經、地志、稗官、野史所傳者則總編為癸集附後。因此初、二、三集均無癸集。顧氏在世時,癸集雖已編目,並在秀野草堂開刻,但不久顧氏謝世,因此未及最後成書。過了十餘年,才由顧氏門人席守樸編成並補刊剩餘部分,但並未印行。經戰亂,舊版散失,守樸之子席世臣又在顧嗣立的曾孫顧果庭處尋得已刻之版和未刻之稿,又經十載,終於在嘉慶三年(一七九八)刊印成書。這個印本後來又在戰亂中散失。現存的癸集是席世臣的曾孫席威根據殘存的舊印本與掃葉山房的藏版,在光緒十四年(一八八八)重新刊印成書的。

  顧嗣立一生博覽群書,著述繁富,這為《元詩選》的編選創造了良好條件。《元詩選》的價值,正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所說:「網羅浩博,一一採自本書,具見崖略,非他家選本餖飣綴合者可比。有元一代之詩,要以此本為巨觀矣。……而嗣立所見,今不著錄者亦往往而有,蓋相距五六十年,隱者或顯,而存者亦或偶佚。殘膏剩馥,轉賴是集以傳,正未可以不備為嫌也。」顧氏刊印《元詩選》初集時,刊行於世的元人專集僅百家而已;顧氏通過各種途徑據以採擇的元集幾近四百家,初、二、三集即收錄三百四十家,而顧氏去世半個世紀之後,《四庫全書總目》所著錄並存目的元集僅有一百四十五家了。癸集所收多達兩千三百餘人,還沒有統計在內。大量元人詩作賴以流傳至今,顧氏之功誠不可沒。至於《元詩選》在編選上的得失,清人亦頗多評議。如王士禎稱其「甚有雅裁」(《帶經堂詩話》卷四),而翁方綱則評曰:「體裁潔淨,勝於吴孟舉《宋詩鈔》遠矣,猶嫌未盡審別雅俗耳。」(《石洲詩話》卷五),翁氏認為顧嗣立將元遺山編入《元詩選》是一大錯謬。

  《元詩選》從初集到癸集陸續刊行於世,其間相隔近二百年,除秀野草堂本外,別無他本。因此是書在上世紀末已頗不易求獲配全。為使這部元詩總集得以流傳,應科研與教學工作之需,我們對全書作了初步整理,一是將全書加以標點,二是據有關總集或別集改正了某些版刻錯訛,填補了部分墨釘。大多數墨釘,並非版刻遺漏,而是顧氏當時採用的專集本身就有殘闕,現又無他本可校,就只能存其原貌了。如二集所收郭豫亨《梅花字字香》十二首,其中絕大多數墨釘也正是元至大刊本殘闕之處,但其中第十一首末所附作者人名「周詞岑」明顯有誤,而至大刊本正作「周詞、岑參」二人。又第十二首所附作者人名中有的墨釘至大刊本雖已殘闕,但「毛澤民」三字仍依稀可辨。這些,我們都據以補正了。凡改正和補闕之字均用方括號[]標出,原誤之字用圓括號()標出,排成小字。個別改動較多之處,我們出了校記。三是書後附編了全書的作者索引,以便讀者查找。考慮到排印和出版發行上的方便,也為了有助于讀者了解顧氏編選、刊印《元詩選》的過程及原貌,我們這次仍將全書分為初集(三冊)、二集(二冊)、三集(一冊)與癸集(二冊)陸續出版,全書作者索引則附在癸集第二冊之後。我們工作中的錯誤肯定難免,歡迎讀者批評指正。

  中華書局編輯部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

  ●序

  顧子選元詩凡百家,刻成,以序請予,乃為之序曰:盈天地間皆以氣運也,而氣之神而善變者莫如風。今夫風,春而熙熙,夏而陶陶,秋冬飂風?劉而觱發,而未也,出于土囊,汎乎蘋末,俄焉而刁刁,而調調,山林畏隹,萬物變態,且將蓬蓬然起南海而掠乎北海,一西一東,下上旁皇,或浹日而變,或三日而變,或隔宿變,或一日之間而數變。彼其有噓吸是者邪?意者莫知其然而然邪?夫造物且不知其所以然,而況萬彙之推移于其際者邪!夫聲詩之變,亦若是已。三百篇變而騷,騷變而五言。漢魏,宗風、騷者也,而不能不變為漢魏,又變為六朝。初、盛諸公,宗漢魏者也,而不能不變為唐。中、晚,宗盛唐者也,而不能不變為中為晚。宋與元皆宗唐也,而不能不變為宋,變為元。蓋皆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存。夫風者,風也,四始之首也。操十五國之音,正變各異,而統之曰風。或亦以其善變邪?由明迄今,詩變逾數,成、弘一變,嘉、隆再變,而皆學初、盛。萬曆以後,變而學晚唐,又變而學溫、李,近乃變而學宋,而元無稱焉。先是予友石門吴孟舉有《宋詩鈔》行世,學者靡然趨之,距今將三十年矣,而顧子乃起而為元詩之選。論者謂元詩不如宋,其實不然,宋詩多沈僿,近少陵;元詩多輕揚,近太白。以晚唐論,則宋人學韓、白為多,元人學溫、李為多,要亦娣姒耳。間瀏覽是編,遺山、靜修導其先,虞、楊、范、揭諸君鳴其盛,鐵崖、雲林持其亂,渢渢乎亦各一代之音,詎可闕哉!聞之,風變而不善者曰頹。《小雅》曰:「維風及頹。」解曰「風之焚輪」也。詩亦有之,朱子有言,今人詩益巧密細碎,無復古風。嗟乎!後生耳剽,昧厥根柢,弚靡波流,日下不止。《易》曰:「窮則變,變則通。」稱詩于今日,固當變之會也。其泝而變也則之唐,其沿而變也則之元。氣動而風隨,予又烏知其所以然。顧子第懸是編于國門,以徐俟其變之所之焉耳矣!顧子名嗣立,字俠君,年少而才雋,蓋有志于立言者。康熙癸酉嘉平月,商丘宋犖序。

  ●元詩選凡例

  飇流所始,同祖風騷。騷人以還,作者遞變。五言始于漢魏,而變極于唐。七言盛于唐,而變極于宋。迨于有元,其變已極。故由宋返乎唐而諸體備焉。百餘年間,名人志士項背相望,才思所積,發為詞華,蔚然自成一代文章之體。上接唐宋之淵源,而後啟有明之文物,此元詩之選所以不可緩也。

  選詩始于梁昭明,而唐宋之選者效之。唐人始專以詩行,而選家之例不一。元遺山先生《中州集》之選,寓史于詩,而?然具一代之文獻。錢牧齋先生《列朝詩集》,蓋倣《中州》之例而變通之者也。獨有元之詩闕焉未備,故竊取前人之意,編成十集。非敢效顰遺山,亦以一代文獻所關,不可泯沒云爾。

  元詩選本,如蘇天爵《文類》,詩僅數卷;偶武孟《乾坤清氣》、曾應珪《元詩類選》、蔣易《皇元風雅》、揭軌《光岳英華》、宋公傳《元詩體要》、孫原理《元音》等,所收一人才三、四十篇。吾家仲瑛《草堂雅集》撰錄為多,而其人不過一時往還之客。潘訒叔《宋元詩》,選元人約四十家。曹能始《十二代詩》,選元人至七十餘家,其間去取多寡不一,而名家鉅工,每致遺漏。茲集所傳,並從全稿錄入,不敢止以選本為憑也。

  自唐以前,詩無刻本。其所傳者,大抵皆才人妙筆,紙貴人間,故所存少而工者多。自宋以後,刻本盛行,易于流布,連篇累牘,工拙並陳,其勢必出于選而後可傳。是集之成,非敢云選也,姑以稍汰繁蕪,存其雅正,隨人所著,各自成家,春蘭秋菊,期于毋失其真而已。

  歐陽元功有言:中統、至元之文龐以蔚,元貞、大德之文暢而腴,至大、延祐之文麗而貞,泰定、天曆之文贍以雄。有元之詩,每變遞進,迨至正之末,而奇材益出焉。然其淵源流派,規矩師承,風會所存,班班可考。特倣《中州》之例,以十集分編。一代詞人,凡有全稿可據者,選成八集。其方外、閨秀自為一集。至諸家選本止存四五首者,與夫山經地志、稗官野史所傳,總編一集附後。

  是集也,前承金、宋,後際明興,故有先朝逸士而抗節西山,如謝皋羽、林霽山之于宋。亦有當代名卿而祼將周室,如危太樸、張志道之于明。向來選本編作元人,今俱不敢援入。其或遺民故老,浮沈晦迹,如熊勿軒之入元已久,戴叔能之乃心元室,並皆編入集中。讀者論其世而諒其情可也。

  讀書論古,勘較為難。元季之亂,典籍散佚,兵燹之餘,蠹侵鼠齧,豈無譌謬。或以一人而異名,或以一詩而兩見。國史所載,更多異同,稗乘所傳,亦資故實。期于參互考訂,有所據依而已。但見聞淺隘,恐不免疏漏之譏,敢就正于高明,庶幾有以教我。

  太史采詩,所以觀風。學者誦詩,期于論世。詩之為用,非苟焉而已。故于諸家集中,凡有義關風化、事涉紀載者,在所亟收,亦樂天諷諭、少陵詩史之遺意也。至于風雲月露之詞,香草美人之喻,體兼比興,用在勸懲,此選家之微尚,豈與氣數為升降者乎?

  古人一題數詩,皆有結搆,未可以意為去取,若少陵前後《出塞》是也。其或章數雖多,隨筆次序,原以俟後人之採擇而愈精,若阮步兵《咏懷詩》是也。茲集所載遺山《論詩》、子昂《耕織》,鴻裁雅製,概從全錄。其或工拙互見,難于並存,如「八景」、「十咏」之屬,即于本題之下,注明錄幾則,瑕瑜自不相掩耳。詩家刻集,先後頗有異同,選本流傳,彼此各經訂正。是非兩可,不能歸一,即詳注于本句本字之下。至于前輩品題、詩人軼事,可以為史家之考証、藝苑之美談者,即加採錄以備參觀。他如秀句可摘,不載全篇,亦間為附注,不敢以一語一字之工而略之也。

  歌以永言,不能無韻。陳十五國之風,而其音不甚相遠者,此可以知有一定之韻也。迨一變為永明之聲律,再變為隋、唐之功令,三變為宋人之通轉,而去古遠矣。元人用韻頗有淆譌,而入聲尤甚。或以北方土語混入古音,或以閩越方言謬稱通用。詩即甚工,瑕纇不免,茲特去其太甚,以存審音之意云。余向與迂客十兄讀書小圃,頗事吟咏,嘗以有元一代之詩未經論定為憾。辛未春,余適養痾杜門,十兄方治裝北上,以元詩相屬曰:「古人云『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以是為游息之地,可乎?」乃不揣愚陋,謬為論定。所與同事者,吾友旅農俞犀月,晨夕商榷;而迂齋金亦陶、畏壘徐大臨暨八兄漢魚,則時相過考證焉。

  元詩姓名見于各選本者,四百餘人。其專集刊行于世,百家而已。然有史傳所載鴻文鉅集,而今已散佚不存。亦有隱士逸民、破瓢殘篋,而幸為人所珍惜者。余家藏元集,合之亦陶手鈔及所借傳是樓藏本,得縱觀採擇,甚為快事。以至屬在親朋好古博雅之士,凡有元詩,必皆借閱入選。所懼寡交荒學,遺漏者多。其或四方君子,笥珍枕祕未經寓目者,幸祈惠示,當與天下同好者共之。

  康熙甲戌首春,長洲顧嗣立題于秀野草堂。